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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草屋部落

发布者:      来源:南海佛教网 


 

  深处霸王岭密林中的昌江黎族自治县王下乡,早在77年前已为国际学者所关注。悬崖峭壁、山海云雾,自然天险成为这里内外交流的障碍,但同时也使这里的原始生态风貌得到相对完好的保存———


  两边是悬崖与峭壁,前方是一个弯度接着一个弯度,根本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就在我们颠簸得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金字形茅草屋突然闯入视线。金黄的屋顶,像麦片浮在绿色大碗里,若隐若现。远处红水河缠绕着黛色青山,一块块稻田阡陌交错,好一个“世外桃园”———洪水村到了!


  天险自然“小西藏”


  从昌江黎族自治县县城石碌向霸王岭方向车行约1个多小时,便到了著名的王下乡。417平方公里的王下乡恰好在雅加大岭和黎母岭群山环抱中,森林繁茂,河流纵横,素有“海南小西藏”之称。


  王下乡虽地处偏远山野,77年前却已为国际学者所关注。1931年和1932年,《海南岛的黎族》作者、德国人类学家史图博曾先后两次到海南黎族地区,徒步做专业性极强的人类学田野调查。1932年8月3日,史图博由儋县进入昌江,从牙营、鸡心、乌烈、七差、重合一直走到王下乡,前后13天。史图博说,他第二次调查所选择的线路,是过去欧洲人所未尝试过的。而在史图博之前,连中国和日本的专家也未到过王下乡。因而,他的著作《海南岛的黎族》也被海外学者认为是研究海南岛黎族的权威性著作。


  1999年8月,海南大学的周伟民和唐玲玲教授曾对王下乡进行为期17天的田野调查。周伟民教授回忆,深山阻隔了王下与山外的世界,山里的瘴气很重,很多人进村患了疟疾,得翻越好几座大山背去霸王岭医院,当时的病人要以体重论斤来付给村民“脚费”。


  洪水村就在“海南小西藏”的山海云雾里。从王下乡政府所在地去洪水村只有一条山道,崎岖的山路盘绕环转、碎石突兀,稍有不慎,车子就可能跌落灌木丛掩盖下的悬崖。仅仅12公里的路,却要走上近一个小时。洪水村委会副主任林庆说,洪水山迢水远,进出艰难,从县城石碌到王下乡的班车一天只发一次,村里很多老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


  自然天险阻拦了人们闯入王下,同时也使这里的原始生态风貌得以完好保存,这难道不是造物主冥冥之中的一种刻意安排?


  百年村寨百岁老人


  其实,洪水村真正的名字叫红水村,它源于村前一条从大山那边汩汩而来的红水河。


  每当雨天或山洪来时,碧绿如洗的红水河就呈现红褐色。红色的河水其实并不黏手,也无杂质,人饮用,身体却无碍。傍河而居的村寨,被唤作红水村。后来,有关部门登记时误把“红水”记作“洪水”,“洪水村”便沿用至今。


  洪水村委会,下辖俄力、南力、南方、桐才4个自然村,有138户人家688人。洪水村现有的150间金字形茅草屋,约有八九十间集中在俄力村。生性活泼的黎族山民养成迁移居住的习惯。村民林庆说,他家的茅草屋是整个村寨最古老、最完整的,在这里已繁衍生息了好几代人。


  林庆的祖母韩眉头是村寨里最年长的人,现已104岁。老人十多岁就从附近嫁到俄力,一生育有9个子女。如今,老人患白内障双目失明已30余年,虽行动不便,但耳聪脑明,说起话来思维非常清晰。


  老人的面部和手脚,都保留着黎族特有的纹身图案。青黛色的线条和圆点,组合成黎族杞系方言村寨特有的标志符号。老人说,这是10岁时娘家姐妹给她画上的。娘家姐妹先是用带刺的藤在她身上画出图案,再沿着图案将色水注入皮肉,纹身后她全身肿痛了数天,不能吃饭也不能说话。


  我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会副会长王海昌认为,从百岁老人可以推断洪水村已有上百年历史,并极可能是从五指山腹地迁移过来的。


  文化标本随手可拾


  在洪水村,展示的其实就是一部活着的历史书。


  黎族茅草屋主要是干栏式建筑,形似覆舟,故称船形屋。后来,干栏式建筑有所变化,从高架式船形屋变为落地式船形屋,从船形变为金字形,又从金字形泥墙土变为金字形木板墙板房。金字形茅草屋为人字顶或金字顶,已是黎族住宅演变的第三个阶段:以树干作为支架,竹干编墙,糊稻草泥抹墙,房顶再戴一顶编织细密的“草帽子”,能保证雨水顺流直下。


  我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会会长符策超曾到过洪水村。他认为,洪水村的金字形茅草屋既保留古代黎族住宅的营造技艺,又融合了汉族传统的建筑艺术,是迄今海南保存最完整的金字形茅草屋部落,堪称黎族文化的活化石。


  随便走进村里哪一家,一眼就能看见墙角门前散落的牛皮凳、藤条凳,样式简约古朴,却散发着典雅的艺术个性。村里会做牛皮凳的老人介绍,先将木片和藤条扎出圆凳的造型,用火烤成漂亮的古铜色,再将事先晒干的黄牛皮或水牛皮覆在圆凳上,一张实用又好看的牛皮凳便“出炉”了。牛皮凳除了当作坐具外,还有另外两种功能———娱乐时作皮鼓,祭祀时充作祭鼓。


  洪水村至今仍留有黎族文化的许多元素,储如祭祀活动、民歌、民间文学、乐器、织锦、纹面、黎药等。符策超赞叹,“在黎族文化天天流逝的今日,这简直就是一座活的博物馆!”


  乡规民约自然淳朴


  “山养我,我养山。”黎族人敬畏自然、崇拜祖先,由此衍生的乡规民约也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


  周伟民和唐玲玲教授在作田野调查时,发现当地村民在山兰稻和苞谷收获之后,要间隔十年才复种。他们第二年会另外择山坡去种植山兰。他们曾问当地村民,“接着在此地耕种岂不省事?”村民答曰,“大山养活我们,我们也要对得起大山。”


  上山时,村民若一时口渴、肚饿,摘取了路边别人家的果实充饥。吃罢,村民会顺手摘取两片树叶,一片垫地,将果皮、果壳放在叶片上,上面再覆上一片叶子,用小石子压好,放在果园里。周伟民教授说,他们用这种方法告诉果园主人,自己是不得已而谋食了别人的果实。这说明在黎家人的处事原则中,大家都心灵坦荡,和谐相处。


  其实,黎家人的这种心理积淀由来已久。相传,旧时打猎,猎获物总是人见一份。现在,洪水村仍保留着黎家千百年形成的规矩:哪家村民盖茅草屋,全村人都义务出劳力,合力将屋子盖好,茅草屋盖好后,主人会宰猪办酒席请全村人喝喜酒。


  海南日报记者进村采访的第二天,恰逢从洪水至王下的乡村公路由村里向外开工。才清早七点半,海南日报记者走家入户为村民拍全家福,却几乎家家吃了个闭门羹,原来劳动力都义务修路去了。大家顶着烈日,挖路基、运石块、浇水泥,正忙得不亦乐乎!


  走出茅草屋的年轻人


  路修通了。居住在茅草屋的年轻人,更渴望走出大山,去找寻一种先祖不曾想过的生活。


  “洪水村600多人口里,光棍汉就有50多个。”村支书韩志民苦笑着说。这几年,村寨里的姑娘一拨接一拨到外面去打工,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男人们则要看护自家的橡胶林、花梨树,他们和村寨里的老人一起坚守着自己的家园。


  记者到访时,20岁的石碌姑娘汤荣荣,正在家逗着5个月大的女儿玩耍。汤荣荣和丈夫是昌江一所中学的校友,初中毕业后丈夫考上了海口旅游职业学校,汤荣荣则到海口打工。丈夫在即将毕业时不得已放弃了学业,陪汤荣荣回洪水村生孩子。


  从城镇来到茅草屋,汤荣荣有了新的感受:“这里当然不能和石碌或是海口比,但却非常清静,等孩子大一点,我们还是想再走出大山,到海口去打工。”眼眸里,闪过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憧憬。


  两年前,洪水村村民并没有觉得茅草屋有什么好。不过现在,不断有专家和游客走进村寨探寻文化标本,政府也开始为洪水村修筑接连王下乡政府所在地的公路。


  这一切,让村民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所拥有的,竟是那么宝贵。(文/记者 高 虹  特约记者 曾高文 图//记者 宋国强)


    黎族文化有其特点和珍贵性,对于文化的精华要加予保留,这样我国民族文化的大观园才能百花齐放。


  有专家认为,我国对黎族传统文化的研究起步较晚,抢救力度不够。长期以来,随着外来文化的不断融入,黎族传统文化中的物质文化逐渐消失,而精神文化方面又增添了许多新内容,黎族原有文化元素逐渐在流逝……


  一万年前,一群古越人跨海而来。从此,海岛上有了人的身影,奔放的生命,独特的文明。而文明的传递,从某种角度而言,失去的却比留下的多。


  即将消失的活化石


  “哪里还有真正的黎族船形屋或金字形茅草屋?”这些年,海南大学周伟民教授到国外访问常会碰到这样的提问,他们都希望能看到黎族特有的生活标本。


  “三块石头垒个灶,四根木桩一张床,一张簸箕当饭桌,一条麻绳当衣柜”。这些储存着前人生活信息的茅草屋,也被认为是黎族山区落后的标志。为帮助黎族群众摆脱贫困落后的生活方式,从1992年起,海南每年从省财政拨款,帮助少数民族群众改造茅草房。海南日报记者从省民宗厅了解到,截至2008年底,全省少数民族地区的茅草屋存量为2.03万间。根据日程,海南民族地区剩余茅草房的改造工作将在2012年基本完成。


  我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家符策超认为,从文化的角度,黎族文化有其特点和珍贵性,对于文化的精华要加予保留,这样我国民族文化的大观园才能百花齐放。


  海南独特自然环境和历史条件,酿就了黎族独特的传统文化。从形态上看,黎族文化可分为物态文化、符号文化和观念文化。物态文化包括建筑、服饰、生活用具等;符号文化包括歌谣、音乐舞蹈、礼仪风俗等;观念文化是黎族文化中最深层次的东西,储如道德、宗教信仰等。   


  “我国对黎族传统文化的研究起步较晚,抢救力度不够。”三亚市民宗局的胡启文先生认为,长期以来,黎族传统文化没有得到系统的研究与保护,许多优秀传统文化尤其是一些精湛的工艺技术,已随着年代的流逝逐渐离我们远去。随着外来文化的不断融入,黎族传统文化中的物质文化逐渐消失,而精神文化方面又增添了许多新内容,因此黎族文化遗产的流失比较严重。


  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会副会长王海昌认为,如果再不抢救保护,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黎族传统文化的流失将会是整体性的。


  谁是保护的主力军?


  封闭与开放,保护与开发的争论,在文明的传递中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前几年,省民族研究所曾在黎族聚居的村庄开过座谈会,当问及村民是否意识到自己拥有很多珍宝时,没有一个村民能说得出来。省民族研究所的容炜俊先生认为,村民们缺乏这种文化鉴别能力,没有更深层次地认识到本民族文化的价值。其实,他们的生产生活工具、穿戴,本身就是一种陈列。应该让村民们增强自我认识的意识,让他们认识自己,认识本民族文化的价值,从而提高保护与发展本民族文化的自觉性。


  “黎族文化天天在流逝。”符策超不无遗憾地说。他认为,老百姓才是保护的主力军,不但要有政府政策上的指导,还要有当地老百姓的积极支持,保护才能实际而有效。


  “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目前,对黎族文化的保护不外乎几种形式:就地保护、易地保护和旅游开发。符策超说,黎族文化可在保护的基础上进行开发,如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房改造,应该选择几处最富有代表性的典型村落保存下来,尽可能地保持原汁原味,切忌过度开发。


  其实,政府对黎族文化的保护工作也已经开始了。省民宗厅文化宣传处处长彭桂荣说,近年来我省通过举办“三月三”、采集民歌、抢救民俗文化和生活习俗、培养传统工艺的传承人、扩充民族博物馆、筹建黎峒文化园等节庆和活动,力图保护、抢救、发展黎族优秀的传统文化。


  然而,保护的艰辛一言难蔽。符策超说,虽然有乐器、黎歌、祭祀等单项的文化门类保留下来,但整体上流逝非常严重。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穿黎衣,不唱黎歌,不跳黎舞,不讲黎话,前人流传的文化如何传承?


  非遗能否留住历史


  “茅草屋是王下古文明的一个重要内容。”10年前,周伟民和唐玲玲教授曾建议,“王下乡辖区内,山岳、河流、气温、雨量等都十分适合设立国家森林公园,对这里的自然风景、野生动植物及人文史迹进行保护,发展生态型的森林荒野旅游。”


  其实,美国大峡谷国家公园就是个成功的例子。1882年,有人向美国国会提议,在大峡谷设立一个国家公园,但响应者寥寥。直到1903年,后来当选为美国总统的罗斯福访问大峡谷后说,“这里既然是上帝的杰作,那么也等上帝来改变它吧!”他建议在大峡谷建立国家纪念公园。1919年,美国国会正式通过将大峡谷改为国家公园。现在,它已经成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成为游客最多的美国国家公园之一。


  建立“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是关于洪水村茅草屋保护的另一种声音。我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家王海昌认为,洪水村的金字形茅草屋比较集中,外观漂亮又未被破坏,留存的黎族文化元素也较多,可以“黎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名义来申报国家非遗,对洪水村进行整体保护。


  2006年,中国首批国家非遗名录确定,此后每两年批准并公布一次。在先后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中,海南共有21项国家级非遗、53项省级非遗。在国家级非遗中,有树皮布、钻木取火、制陶、黎锦、打柴舞、三月三、黎族船形屋营造技艺、黎族服饰、琼中黎歌、黎族竹木器乐等10项黎族文化项目。其中,东方市白查村船形屋是唯一列入国家级非遗保护名录的黎族居住文化,同时也是海南首个建筑类古遗址成功申报国家级非遗。


  然而,令专家忧心忡忡的是,白查村村民将整体迁入新村,旧村彻底没了人烟,原有的88户茅草屋,如今剩余不到50户。“照这样下去,白查村可能面临着非遗退项。”符策超担心,黎族村落,应该加以保留,千万别让一个民族原有的文化元素就这样流逝!


  黎族的传统文化该如何珍藏与传承?毕竟,少数民族文化在融入主流文化的过程中,其历史遗产精华部分的保护都是世界性的难题。


  过度开发就是破坏


  也有专家认为,黎族文化只有转化成旅游文化和旅游产品,才能为世人所接受和消费,才能产生强大的发展生命力。


  早在建省前,海南已经出现黎族文化旅游景点。经过20多年的的沉浮更迭,仍有三亚鹿回头、保亭棕榔园、天涯海角欢乐谷等10来个黎族文化旅游景点,省民宗厅政策法规处处长王建成曾做过调查,认为这些景点都未能全面反映黎族文化,有的景点为迎合市场甚至已经变味了。


  “过度讲究时尚、效益、市场,可能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保护,而是利用黎族文化资源做自己的事情,在这种利用模式下的黎族文化会消失得很快。”王建成说。


  为抢救黎族的文化标本,在老干部王学萍的推动下,省民族学会已在五指山市的水满乡筹建一个黎峒文化园。据介绍,园区占地约2000多亩,将包括黎祖殿、原生态黎村、黎族新寨、民俗一条街及酒店、客栈等部分。尤其原生态黎村,人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一个活的博物馆,展示着那些已经消失或即将消失的黎族文化元素。


  “我们的目标是再现真正的黎族传统文化,将黎峒文化园建成海南黎族文化的一张品牌名片,它也将是海南国际旅游岛棋盘上最有潜力和生命力的一颗棋子。”对此,王建成充满了期待。


  就像(香港)中国探险协会创办人黄效文所发出的遗憾,“我们走得太快了,没有时间回头再看自己来时的路。”也许前人拥有的,永远超出我们了解和想像的。更多的时候,历史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文/记者 高 虹  特约记者 曾高文  图/记者 宋国强 )


  金黄色的茅草“帽子”,红褐色的稻草泥墙,煤黑的三角土灶。外表仍保留金字形茅草屋的原貌,屋内原木色家具、柜式空调、卫具浴具却一应俱全,内外看来别有一番情趣。(香港)中国探险协会在昌江黎族自治县王下乡洪水村的茅草屋保护项目,就是想通过一个案例示范,传播一种保护的理念和模式。


  但这是否就是黎族茅草屋保护的最佳模式?


  一次阔别20年的重访


  三年前,昌江黎族自治县王下乡洪水村的150间金字形茅草屋,差点在民房改造中灰飞烟灭。(香港)中国探险协会创办人黄效文的一次重访,改变了它们的命运。


  59岁的黄效文具有三重身份:探险家、摄影家与作家。20多年来,他在青藏高原以及云南等边远少数民族地区,力图保护自己发现的东西,并成功运作了包括云南黑颈鹤、阿尔金山藏羚羊、悬棺、藏族寺庙等20多个自然和文化保护项目。


  1980年代,黄效文曾两次来海南,其中一次是代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学会前来探险,走遍了全岛18个市县。那时候,海南各地都能见到大面积的茅草屋。20多年后,他再次踏上海南岛,发现许多地方的茅草屋只能在记忆和照片里寻找了。


  2006年3月,黄效文借道王下准备去乐东考察,路过洪水村时不禁眼前一亮:“一间间金字形茅草屋掩映在高大的椰树下,聚集在稻田边,那景象好像又回到了25年前。”听到村里即将启动民房改造计划后,他立即向县里建议停止茅草房拆迁,“海南像洪水村这样完好保留着传统民居的村庄已所剩无几!”


  在黄效文眼里,洪水村是一个“文化孤岛”。它隐身于海南西南群山中,通向村子的最后12公里土路直到1997年才修通,从海口驱车到洪水至少需要5个小时。村民大多自给自足,种植水稻、橡胶和养猪,黎族文化的各种烙印在此都能找到。


  为制止茅草房拆迁,黄效文向全国政协提交了有关洪水村茅草屋保护的提案。很快,他的建议得到当地政府重视。2007年,昌江黎族自治县县政府派相关人员与(香港)中国探险协会接触,多次陪同协会专家到洪水村调研,共同探讨茅草屋保护计划。


  一种物质渴求与文化追求的冲突


  一面是对物质文明进化的渴望,一面是对精神文化传承的执着。在这里,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发生了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几年间,黄效文多次进入洪水村,与一群建筑、社会人类学专家共同为这里制订了远景规划。2007年底,他还带来了摄制组,将洪水村民的生活拍成纪录片,为村寨被相对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做种种努力。此后每年,他都组织哥伦比亚大学等几批美国大学的学生来这里做社会调查。


  不过,他的说服工作并非面面俱到,洪水村民仍一头雾水,“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茅草屋里,吃、喝、拉、撒全都在一起,当然想早点住进舒适明亮的现代砖房。”而且,茅草屋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害怕“火烧连营”,一把火就可能把整个村寨烧个精光。


  村民韩建忠家的茅草屋已换了另一种形式———用白铁皮取代金色茅草。他告诉海南日报记者,茅草屋大约几年要更换一次茅草,而茅草只能生长在用火烧过的山坡,每年必须用火烧一遍,来年才能长出茂盛。由于大家都在山上改种经济作物,早在10年前他翻修屋顶时就已找不到茅草。现在昌江黎族自治县政府实行森林生态补偿制度,不允许再砍山烧山,茅草更是无从寻觅。


  村支书韩志民说,现在村里只有一户人家还留着2亩山坡地种茅草,供自家和亲戚翻修茅草屋用。另外,用泥巴和茅草混合起来垒成的茅草屋易受潮,必须有人住在里面不断烧火生灶,木柴散出的烟雾才能保证茅草屋不致腐烂。


  专家们面对这样一对矛盾,茅草屋在文化范畴是珍贵的,茅草屋在使用上是落后的;前者需要的是传承、保护,后者需要的则是淘汰、变异。


  “传统已经消失了,我们现在抢救的只是房子。”和黄效文一起到洪水村作调查的社会人类学家留斯担心,现在才开始整理黎族过去的资料是不是已太晚了?


  一种保护中开发的模式


  “要不惜代价保住这片海南最后的金字形茅草屋!”2007年,昌江黎族自治县决定,洪水村的金字形茅草屋一律不动,对居住茅草屋的黎族村民实行易地搬迁,引进NGO(非营利组织)资金与(香港)中国探险协会共同参与洪水村的改造建设。


  2008年4月16日,(香港)中国探险协会项目负责人王健与洪水村6户村民,签署了一份共同保护黎族文化(茅草屋)的协议:协会为每户村民出资8000元资助改造民房;村民要协助协会保存好现在居住的茅草屋,协会再出资对茅草屋进行改造。这份协议的生效期,为50年。


  同时,省里和县里免费为每户村民提供8000块砖和5吨水泥,用于新房建造。现在,与金字形茅草屋相邻的空地上,一间间崭新的平顶房正按规划相继建起,茅草房里的村民也正逐户分期分批地往新房里搬迁。


  2008年5月,首批9间茅草屋改造开始动工,包括引水系统在内的改造总共花费了60多万元。今年6月,这些茅草屋全部改造完毕。在黄效文的规划中,这9间改造好的茅草屋,准备用作示范区和生活区;另外再开发五六间茅草屋建成展览馆、图书馆、小戏院、医疗站,陈列从村民家收集来的手工艺物件,让人们对这里的历史多一份了解。


  “如果我们的行销方式正确的话,其余的茅草屋可一一改成小旅舍,或单为旅客提供床铺和早餐;或沿着红水河岸建一些小型宾馆。”黄效文已开始想象:一大片传统的茅草屋将在现代经营模式下,大放异彩。


  改造好的茅草屋,为保持金字形茅草屋的外观原貌,屋顶仍保留原先的“草帽子”。墙体则打掉,换上空心的新型墙材再糊上一层稻草泥。地面仍铺泥巴,再抹上与黄泥颜色接近的地板漆。房子里摆放着原木色家具、柜式空调,现代厨具、卫具浴具一应俱全,别有一番味道。


  昌江黎族自治县县委副书记王青认为,改造后的茅草屋既在外观上保留了黎族住宅建筑的元素,内部追求文明、舒适、现代的生活需求。新的茅草屋将作为接待游客的馆舍,这种民俗味十足的馆舍,对当地酒店业是一种极好的补充。


  一个社会认户的设想


  在保护与利用之间寻求一个契合点,这是当今世界上沿用较多的一种保护模式。“适当时,我们会将改造好的茅草屋和展览馆交还给村民,让他们自己去保护和管理。”黄效文说。


  如何发动社会力量,让洪水村另外的百余间茅草屋也得以保护?日前,昌江黎族自治县提出一个大胆的构想———推行社会认户的办法。学习四川保护大熊猫的做法,由单位、企业或个人参与购买茅草屋,按统一规划、统一开发、统一管理、统一营销的原则,茅草屋改造好后成立旅游合作社经营或委托村民经营,业主与村民或旅游合作社按比例分配收入,在挽救茅草屋部落的同时,也让村民们共享开发利益。


  留住洪水村这一片茅草屋,除了抢救与保护不可复制的黎族文化标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战略构想———启动昌江旅游。长期以来,工业是昌江经济的支撑,旅游业开发层次较低。按照昌江的旅游规划,将以王下乡的旅游资源开发,从而延伸和带动棋子湾、霸王岭的开发,形成“一湾一山一黎乡”的西部旅游格局。


  而撬动王下旅游的支点,就是洪水村。洪水村及周边,俨然就是一个未被发现的天然大景区,颇似《消失的地平线》作者詹姆斯·希尔顿笔下梦中的“香格里拉”:闻名遐迩的皇帝洞钟乳成林,洞中有洞,洞洞相连;南尧河对岸,具有奇特丹霞地貌和喀斯特地貌的“十里壁画长廊”绵延不绝;鲜为人知的地下宫,钟乳石向下倒垂或腾地耸立,壮观至极……


  在文明进程中,无数部落族群和不同文化个性正逐渐消失。于是,留住历史的记忆也就被重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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